成婚那日,沈玉抛下我,选择了他哭闹着要自杀的表妹。
我成了满城笑柄。
一向身体康健的母亲被气得奄奄一息。
慌乱之下,刚胜仗归来的小将军裴昭帮我稳住局面,替我将母亲送去医馆。
温柔小意地安慰我,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裴昭一直陪在我身边。
没有意外,我爱上了他,在他向我求婚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我本以为自己余生会幸福顺遂。
却在一次外出时,被匪徒掳走,受尽折磨。
裴昭找到我时,我衣衫不整,双腿断裂,他伤心绝望之下,把所有匪徒杀死。
直到把我送到医馆,大夫说我没有生命危险之时,裴昭才狠狠松了口气。
我因疼痛睡得并不安稳,却听到裴昭嘱咐手下将领。
「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我找人劫持夫人这事,不可被第三人知晓。」
手下犹豫片刻:「可夫人双腿断裂,已然残疾,且此生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裴昭狠厉道:「婉儿不喜桑榆,我只是派人教训一下她,可谁知这些匪人竟下手这般重,好在我已杀了他们,为桑榆报了仇。」
婉儿?是沈玉的表妹。
裴昭故作深情:「至于子嗣——往后把夫人的汤药停了吧,放心,此生我不会纳妾,桑榆是我唯一的将军夫人,如此也算补偿她了。」
我死死掐住掌心,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明明知道我最期盼的就是为他生下嫡子。
原来这几年的琴瑟和鸣都是假的。
1
双腿断裂、浑身青紫撕裂的疼痛导致我根本睡不着。
此刻听到如此荒唐的真相,只觉得呼吸不畅,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爱的男人居然为了别的女子对我如此狠毒,难道他就一点不担心我会被折磨致死吗?
或许是裴昭察觉到了我抖动的身子,拿着手帕替我擦汗,语气温柔又无奈。
「离了我怎么办才好?只不过一刻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以往听到他如此关心,我只觉得自己幸福,成婚三年,我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裴昭并没有怪我,反而深情地承诺我永不纳妾。
可如今听到裴昭说话我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
一个人怎能装得如此投入?
我睁开眼,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这真的只是意外吗?」
裴昭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后很快镇定下来:「阿榆,我知道你难过,可此事只是意外,夫君已经替你报了仇,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我直直地看着裴昭,直到他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我垂下眼,语气又轻又缓:「好。」
他不知道,那些土匪折磨我时,早就说漏了嘴,此事不只裴昭一人的手笔。
还有沈婉儿的吩咐,她是想要我死的,可我命大,活了下来。
我盯着残废的双腿,没有知觉,可我的心像被万箭刺穿一样,疼得无法呼吸。
身旁裴昭温言细语,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忽然想起,沈玉逃婚时,满城流言蜚语,是眼前光风霁月的少年将军把我护在怀里。
「顾桑榆,别怕……」
他告诉我别怕,所以我被折磨时一直撑着一口气。
可如今这耳边的温柔细语像是蜇人的毒刺,我捂住耳朵忍不住崩溃。
「闭嘴,出去出去……」
裴昭眼神闪过一丝不耐,可还是落下温柔一吻:「那阿榆好好休息。」
2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我的伤势好了很多,只是双腿还是不能站立,每日只能依靠轮椅出行。
我以养伤为借口和裴昭分房,近几日他总是想要回来,我只觉得奇怪。
他若对沈婉儿情深,又何必和一个不爱的人同房?
今夜,裴昭喝醉了酒,不顾我腿伤执意要与我同房。
我自是不肯,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此刻只有恶心和恐惧。
我手持匕首,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色厉内荏地呵斥:「裴昭,你真的要逼我至此吗?」
裴昭看了我手上的匕首,却笑了:「阿榆,你我是夫妻,作为妻子,伺候好夫君不是你应尽之事吗?」
他上前,握住我发抖的手,强硬地抽出匕首遮住我的眼睛:「阿榆,别这样看我,这样就和她不像了。」
裴昭常年习武,制住我轻而易举。
此时我一丝力气也没有,原来……这就是以往他为我以纱巾遮目的原因……
破碎的心再次遭受重击,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我闭上眼,滚烫的热泪顺着发丝滑落,黏腻潮湿,恶心至极……
事后,裴昭毫不留恋地走了。
本想叫巧莲去熬避子汤,却忽然想起自己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
我艰难起身,把自己早就买好的孩童玩具、精巧衣裳扔了出去,盼了多久,此刻就有多难过。
巧莲抱住我哭得厉害:「小姐,奴婢知道你难过,可你身子刚好些,不可悲伤过度啊。」
泪水早就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我看向铜镜中狼狈的自己。
若是遮住双眼,沈婉儿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
原来这才是裴昭娶我的理由吗?
记得那时,我和沈玉的婚事将近,沈婉儿千里迢迢来投奔沈家。
她和沈玉青梅竹马,却早早嫁了人,可谁想,沈婉儿的夫君是个短命的,嫁进去没两年就病死了。
婆母嫌弃沈婉儿克夫,将人赶了出来。
那时的我还可怜沈婉儿,毕竟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同为女人,我怎忍心?
还送了好些金银作为她的私房。
我忙着婚事,再无暇顾及沈婉儿,再听到她的消息便是在我和沈玉的婚事上,沈婉儿自杀。
沈玉毫不犹豫地抛下了我,直到事后我才知道,沈婉儿有了沈玉的骨肉。
看着镜中的自己,憔悴极了,我忍不住笑了,谁稀罕裴昭将军夫人的位子?
我吩咐巧莲:「去拿纸笔。」
我先是给远在江南的舅舅写了书信,我要和母亲离开这里,一起去往江南,远离这里的是非恩怨。
江南到京城,若是走水路,也要三五日左右。
随后又亲自写下一封和离书,裴昭,就让我和你好聚好散吧,此后山高路远,不再相见。
3
此后我一直闭门不出,只专心养伤,裴昭来了几次,连门都没进来,我知道这扇门挡不住他,为了安抚他,只轻声细语说身子不适,他也理亏,不再强求我出门。
可这日,他又来了。
我有些不耐烦,舅舅来信,再有两日便可来接我和母亲,实在是不耐烦应付裴昭。
「阿榆,今日是婉儿孩子满月的日子,婉儿感念你之前对她照顾有加,想请我们夫妻去喝杯喜酒。」
听闻此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来好笑,当年沈婉儿自杀本想吓唬沈玉,却不想害得她肚子中的孩子流产,此后三年,才有了身孕。
我没开门,只是拒绝:「将军,我身子还不舒服,此番喜事,将军还是自己去吧。也讨杯喜酒,沾沾喜气,可以让将军早日有自己的孩子。」
裴昭脸色难看,他喜欢沈婉儿全府都知道,只有我眼盲心瞎,现在才知道。
「别任性,阿榆,婉儿拿你当亲姐姐,你不去,她会伤心的。」
伤心?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既然把我当亲姐姐,当年又何必在我和沈玉的婚礼上给我难堪?又何必在知道我不能生育后请我去喝她孩子的满月酒?」
沈婉儿竟恶毒至此。
「将军,这是为何呢?」
裴昭语气有些慌乱,却恼羞成怒般:「阿榆,不可胡言,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婉儿是不知情的,就像你说的,咱们夫妻去沾沾喜气也好啊。」
我依然拒绝,不再吭声。
裴昭终是没了耐心,一脚将房门踢开。
巧莲见此,慌张地护在我身前:「将军……将军,夫人身子弱……」
「让开。」
巧莲被掀翻在地。
「裴昭,你想做什么?」
我担心地看着巧莲,可双腿残疾的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裴昭把我推了出去。
「阿榆,这是婉儿的心愿,你不去我很为难啊,听话。」
我恨恨地看着裴昭,恨不得一刀杀了这虚伪至极的男人。
裴昭笑了,语气温柔又无情:「阿榆,别忘了岳母大人常年吃着赵神医的药……」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昭,他这是装都不愿意装了。
我闭了闭眼,只觉得累极:「好,我去,将军,母亲身体不好,她经不得折腾……」
语气卑微至极。
「只要阿榆听话,岳母大人定会长命百岁。」裴昭懒洋洋道。
4
沈玉一家世代行商,前两年刚得了皇商,一句富可敌国也说得上。
小少爷满月宴办得热闹极了,京城贵妇都围着沈婉儿祝贺。
沈婉儿却偏头看向我:「顾姐姐,你来了,我早就和裴哥哥说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顾姐姐来参加满月宴。
「听家里的老人说,若是女子不易有孕,沾沾喜气就好了,顾姐姐你也别伤心了,不能有孕也不是你的错,都怪那些亡命……
「哎呀,是我失言了,顾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说着,她眨着眼睛,看着又无辜又可怜。
「前几日,裴将军大张旗鼓地寻找什么人,可后来又没了动静。」
「顾夫人的腿会不会——?」
「听说顾将军立了大功,剿灭数十匪患……」
「这坏了身子的女人可要不得,还是裴将军心胸宽广啊。」
「哎……别瞎说,你说顾夫人不能生育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
巧莲气得脸色通红,就要上前理论,我制止了她。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蜚语恶言,我不怕。
沈婉儿见我脸色如常,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故作端庄:「巧莲,你这丫头还不快推你家夫人入席,顾姐姐腿脚不便,你这丫头还在偷懒。」
我抬眸看了看沈婉儿,刚生完孩子的她没了以往的纤细,身材臃肿了很多。
「沈夫人就不用操心了,我见沈夫人身子也是很不便,还是照顾自己为好。」
沈婉儿气得脸色比锅底还黑,却不得不表现得贤良淑德,显得整个人狰狞极了,身边的夫人忍不住离她远了几步。
我实在不愿意应付这些戴着假面具的夫人,让巧莲推我去了安静的凉亭。
顾家和沈家交好,小时候沈家我没少来,熟悉得和自己家一样。
可自从父亲去世,便再也没有来过,现在仔细想来,沈玉不娶我和沈家脱不了关系。
不过是人走茶凉罢了。
天空阴沉,厚重的云层仿佛遮住天际,让人感到窒息。
巧莲看了看天色:「小姐,天凉了,奴婢去拿披风。」
我点了点头。
片刻身后脚步声传来。
「这么快?」
「姐姐这是在等我?」
我以为是巧莲,转头一看是沈婉儿,我不想搭理她,继续看着湖边的锦鲤。
自由自在,比做人都舒服。
沈婉儿见我不理会她,凑到我身边:「姐姐还是这么心高气傲。
「可现在姐姐还高傲得起来吗?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我若是姐姐,早就一条白绫吊死了,省得活在世上惹人笑话。」
我冷冷地看着沈婉儿:「你在害怕?」
沈婉儿笑了:「我怕什么?姐姐在逞什么强?」
「你不怕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我?」
她看着我半晌,却又笑了。
「姐姐以为你母亲为何突然病得起不来,这自然是表哥指使的,姐姐就这么信任你身边的人吗?
「表哥为了娶我,早就拉拢了你身边的丫鬟,在你母亲日日喝的汤药下了毒,汤药罐子浸在毒水中煎熬,神不知鬼不觉,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便倒下了呢?
「本想那老太婆很快就死,没想到这么能熬,害得我没有看到姐姐伤心难过的样子。」
听闻这话我只觉得气上心头,原来母亲竟是被你们这些贱人害得久病缠身。
我恨极,拽住沈婉儿的裙摆就想打她。
沈婉儿随着力道摔入湖中大喊救命。
这时,很久不见人影的凉亭外突然聚集了好些人。
沈玉和裴昭一前一后跳入湖中,慌乱间不知是谁把轮椅推翻,重重地砸在我身上,我疼得动弹不得。
沈玉抱着沈婉儿,冷冰冰地看着我:「毒妇,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你明知道婉儿刚出月子,竟把人推下水,我庆幸当初娶的女人不是你。」
话落,匆匆带着沈婉儿离去。
裴昭急匆匆跟上,一眼都没有看我。
「真没想到,裴夫人是这样的人。」
「哎,要不说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先前我还可怜她遭劫难……」
「行了,别说了。」
巧莲急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披风。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巧莲眼神躲闪:「对不起小姐,奴婢来晚了。」
「扶我起来。」
现在我身边无人,只待后天,舅舅来了就好了。
5
回到府中,母亲依旧昏昏沉沉,身子滚烫,可平日来给母亲扎针的赵神医却迟迟不来。
我派人去请,来的却是裴昭。
我质问他:「为何赵神医迟迟不来,母亲的病耽搁不得。」
裴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婉儿至今昏迷不醒,这都是你应得的。」
说完抬腿就走,我想拉住他,可忽略了自己的残腿,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顾不得疼痛,死死地抓住裴昭的下摆:「将军,将军,母亲体弱,没有赵神医的药,母亲熬不过去的。
「求你了,将军。」
我低声下气地求他:「将军,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分上,求你了。」
裴昭语气冷漠:「那你跪在院中,什么时候婉儿醒来,我什么时候让赵神医过来。」
我愣住,他明明知道我的腿……
「你不愿意?」
我慌乱摇头:「不,不,我跪,我去跪……」
为了母亲,我不在乎。
可两条腿使不上力气,我只能一步一挪,爬出院子。
午时便阴沉沉的天气,终于还是下雨了。
我趴在院子中,努力撑起身子,只等沈婉儿醒来。
身上的衣服已完全湿透,头发凌乱不堪,不知多久,我没等到沈婉儿醒来,却听到母亲没了呼吸的消息。
剧烈的心痛让我爬不起来。
裴昭想来扶我,我挣开他的手,一头磕地。
对不起母亲,都是女儿的错,害得母亲没了性命。
天空电闪雷鸣,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我眼前模糊不清。
我看着裴昭,我不认识他了,这不是我的夫君裴昭。
我胡乱打去:「把母亲还给我,你把我母亲还给我,都是你……」
裴昭紧紧地抱着我,语气都是愧意:「对不起,阿榆,我不知道,我原本不想这样的,我没想到岳母会……对不起。」
这些年的爱终变成了恨,前几天我还在想,只要离开这里就好,可现在,我恨不得裴昭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我趁裴昭不备,拿起地上坚硬的石块砸了下去。
裴昭愣住,摸了摸头上黏腻的血,显得格外伤心:「阿榆,你想我死?」
我失了力气,一眼都不想看他,一头栽倒在地。
可我再次醒来,裴昭竟把母亲下葬了。
沈婉儿拖着虚弱的身子,披麻戴孝,假惺惺道:「伯母还是早些入土为安才好啊,幸好有裴哥哥主持大局,顾姐姐你……」
裴昭深情地看了沈婉儿一眼:「是啊,多亏了婉儿……」
我疯了一般把身边所及之物一股脑地扔在沈婉儿和裴昭身上。
「滚,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我绝望地看着他们,一口鲜血涌上心头,含泪点了一把大火……
6
三年后。
太子殿下最宠爱的侧妃举办赏花宴,京城贵女集聚一堂。
沈婉儿自然也来了,即使她并不愿,可侧妃亲自下帖,不来就是看轻太子。
沈婉儿纱巾覆面,看着远处左右逢源的女人,恨得手帕都要搅烂了。
和太子侧妃交谈甚欢的女人是裴昭的新宠。
沈婉儿摸了摸脸,自己的容貌受损,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裴昭便放弃了她,就连沈玉也对她不再亲近,这一切都是那新宠儿的缘故。
只因那新宠和三年前死去的顾桑榆容貌像了八成且也姓顾,正好让那两个贱男人怀念。
沈婉儿面露笑容走上前去,自己本就失了沈玉和裴昭的心,她自然不能让那个贱人和太子侧妃亲近。
「拜见侧妃娘娘。」
我和裴夫人交谈甚欢,假装没有听到沈婉儿请安的声音,直到沈婉儿双腿打着哆嗦,将要摔倒之时。
我才假装看到:「哎呀沈夫人,本侧妃和裴夫人一见如故,却忘了沈夫人还在请安,真是失礼了,沈夫人,你不会怪我吧?」
沈婉儿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自然不会。」
「那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沈婉儿此时才抬头看向我,却猛地站起来,指着我:「你你你……」
顾朝歌白了沈婉儿一眼:「你什么你,沈夫人在侧妃娘娘这可别失了分寸。」
我坐在上首,面带微笑地看着二人争论,道:「沈夫人看着面慈心善,想必不是这般小心眼的人,裴夫人多虑了。」
可沈婉儿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依旧看着我面露恐惧之色。
我皱眉:「沈夫人,为何如此看着本妃?」
此时沈婉儿脸色更白了,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顾朝歌白了沈婉儿一眼,越发冷嘲热讽:「侧妃娘娘不必理会,自从三年前沈夫人的脸被烧坏之后,整个人便阴晴不定。」
她轻抚小腹,面带温柔之色:「尤其是妾身有了身孕,沈夫人更是脾气古怪。」
「哦?那本妃真是好奇了,还从没有见过被烧伤之人是什么样子,沈夫人不介意掀开面纱让我看看吧?」
此话实属失礼,可作为被太子殿下宠爱至极的侧妃,有权力这么做。
我气定神闲地看着下面气得双拳紧握,却无可奈何的沈婉儿。
「沈夫人这是不愿?」
我沉下语气,冷漠地看着沈婉儿。
「妾身不敢。」
她抖着身子,掀开面纱,双目紧闭。
只见左脸光滑细嫩,右脸却纵横交错,麻麻赖赖。
只听得周围贵女、夫人捂脸惊呼。
「怪道这沈夫人只说脸上过敏,受不得风寒,原来是早已毁了容貌。」
「怪不得宠妻出名的沈大人常不归家。」
「哎,你怎么知道沈大人不回家?」
「京城都传遍了,沈大人对裴将军的夫人……」
「哎,你们说,那裴夫人是不是和顾将军早逝的妻子长得像?」
沈婉儿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脸色难看极了,她猛地转身,愤而离去。
我勾唇一笑,沈婉儿,这只是开始。我看向顾朝歌点头示意,她随着沈婉儿走了出去。
早在一年前,我便将顾朝歌秘密送到京城。
我知道,沈玉和裴昭在我「死」后,必定会怀念。
身为太子暗卫,易容轻而易举,顾朝歌易容成和我八分相似容貌之人,再假装被抢劫了金银财宝。
裴昭见她便想到我,于是顾朝歌很顺利地进了裴昭的院子。
7
当年舅舅将我救下之后,走水路回江南却遇上水匪。
在我二人生命垂危之际,遇上微服私访的太子殿下,他救了我。
得知我和沈玉、裴昭有仇。
于是我和他达成协议,事成之后他许我县主之位,享封地俸禄。
而他则要沈家财富和裴昭兵权。
沉思间,外面吵吵嚷嚷,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进来,扑通跪倒在地:「侧妃,出人命了。」
我眼前一黑,连忙起身查看。
只见顾朝歌捂着肚子,身下血水淅淅沥沥,脸色苍白至极,看我来了,泪如雨下。
「侧妃娘娘,救命啊,沈夫人不知为何发疯一般,将妾身推倒在地,妾身的孩子……」
沈婉儿在一旁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
我冷冷地看着沈婉儿:「你是说顾夫人为了陷害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我……娘娘,我没有害顾夫人,娘娘明察啊。」
太医为顾朝歌止住血,连连摇头。
「张太医,顾夫人身子没事吧?」
太医叹息:「顾夫人失血过多,太过伤心,且月份较大,往后怕是不容易有子嗣啊。」
顾朝歌听闻,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孩子啊……娘娘,你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我点点头,自然,又看了一眼顾朝歌,不愧是排行第六的暗卫,演技也是炉火纯青。
吩咐人把沈玉和裴昭请来,毕竟这两位是他们的夫人。
沈玉和裴昭听闻顾朝歌受伤,匆匆赶来。
「表哥……」
沈玉上前一脚把人踹翻:「你这个毒妇,朝歌怀有身孕,你居然如此狠毒。」
我惊讶地看着沈玉,当年他为了沈婉儿不惜当众悔婚,如今却毫不怜惜。
沈婉儿挣扎起身,又一脸伤心地看向裴昭,裴昭只是温柔地抱着顾朝歌,一眼都没有看沈婉儿。
裴昭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没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也入不得眼里。
我从容上前,面对沈玉和裴昭震惊的样子,只是微微颔首。
「裴将军,是本妃的失误,才让顾夫人遭此大难。」
随后我话音一转,眸色骤冷:「可沈夫人在太子府做下如此恶劣之事,着实没把本妃放在眼里,还是说沈大人没有把太子放在眼里?」
听闻此话,沈玉收回震惊、怀念的目光,连忙请罪:「侧妃娘娘,臣绝没有对太子殿下和娘娘不敬之心,臣会给裴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时裴昭还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阿榆,是你吗?」说着就要上前。
身边丫鬟皱眉上前:「大胆,敢对侧妃娘娘不敬,太子府岂容你们放肆。」
两人俱是一愣,裴昭似乎此时才想起站在他面前的是太子的侧妃,并不是他死了三年的糟糠之妻顾桑榆。
我沉下脸色:「将军还是快些请太医为裴夫人好好看看吧。」
很快,京城流言纷纷,沈夫人看不惯裴将军宠妻,不惜在侧妃宴会上害得裴夫人小产。
「沈夫人和裴夫人又有什么纠葛?」
「你还不知道吧,当年……」
「这沈夫人真是能耐,睡一个占一个……」
「现在可不是了,沈夫人已然失宠了。」
……
听闻沈夫人突发疾病,整个人疯疯癫癫,沈玉无奈只好把人送去别院,不出意外,沈婉儿只能在别院了此残生了。
接下来,就到了他们了。
8
当今圣上只有两个皇子,太子殿下和三皇子。
圣上缠绵病榻,早已拟下圣旨,属意太子继位。
三皇子没有机会,却有野心,于是暗地里拉拢沈玉和裴昭。
此二人一个有钱,一个有兵马,却还是想混个从龙之功。
于是一场名不正言不顺的夺权之争暗暗进行。
我和裴夫人成了闺中密友,常常相约一起喝茶,总忍不住诉些儿女情长。
我满脸愁苦,顾朝歌问我为何。
我:「不知为何,近日总是在梦见一男子。
「他对我,很好很好。」
我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不是太子。」
顾朝歌捂嘴,一脸吃惊。
「那是谁?」
我看着裴府,眼露迷茫:「总觉得这里很是熟悉。
「我说了你别气,我觉得和裴将军很是像。」
顾朝歌拍了拍我的肩膀,义气道:「你既然觉得裴府熟悉,那便多来几趟,看看对你的记忆有没有什么帮助。」
顾朝歌是裴昭的妻子,于是我失忆之事,裴昭自然知晓。
每次我来,裴昭便不再出门,只躲在书房,沈玉时不时地上门和裴昭对弈。
书房后面便是凉亭,我和顾朝歌说话,裴昭总是能听到的。
于是他便知道我失了记忆,也知道我日日做梦,梦中男子和他裴昭相像。
过了几日,裴昭不再满足日日躲在书房偷听,便出门赏花,恰好这时顾朝歌不在,于是他上前:「听闻娘娘有梦魇之症,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我故作娇羞:「不知为何见了将军,总是心慌得厉害。」
裴昭罕见地露出慌乱之色:「娘娘说笑了……」
「将军可知你我有何渊源,不然为何我会时时梦到将军?」
我捂着心口,面露痛苦之色。
「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裴昭努力保持着镇定的样子,面露怀念之色:「实不相瞒,在朝歌之前,臣有一妻子,可却因误会与她天人永隔。」
他看向我,手轻轻握着,又缓缓放松,仿佛隐藏了所有感情:「她和娘娘长相一模一样。」
我震惊。
「这世上哪有如此相似之人?」
裴昭苦笑:「确实如此。」
我慌张后退,不再多说一言,匆匆离去。
后来在和顾朝歌书信往来时,我说起三年前和太子相遇之事,幸得太子相救,不幸的是我丢失了以往的所有记忆,虽明知可能和裴将军有些渊源,可如今是太子侧妃,即使有些什么,也要当作什么都没有。
自那以后我不再去往裴府。
裴昭失魂落魄暂且不谈。
我和顾朝歌的书信被太子发现,身为太子,怎么容忍身边的女人有了别的男人。
我失宠了。
太子一怒之下请旨废了我的侧妃之位,把我送给了裴昭。
裴昭欣喜若狂,也不再理会沈玉时不时地上门了。
不出意外,我恨太子,不只是他随意把我送人,还因为太子是个变态。
裴昭惊讶极了。
我哭得不能自已:「我不知道我以前发生了什么,却是不能有孕,所以太子折磨起我来无所顾忌。
「也是我命大,至今还没有死去,可以往那些姐妹死得着实凄惨,太子府的冤魂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无视裴昭和沈玉相视一眼的动作,我继续诉苦。
9
深夜,太子府被团团围住。
裴昭和沈玉带兵,三皇子满脸兴奋,他终于抓到太子的把柄,这次看太子如何翻身。
得意的大手一挥便下令搜查。
太子自然不会轻易让他进去。
「三弟,你搜我太子府,不知可有圣旨?」
三皇子冷哼:「太子殿下,你如此罔顾生命,不配做太子,甚至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不如你主动一些,弟弟还能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
「三弟,你如此不念兄弟情分?」
「天家无兄弟亲情,大哥你怎么还是这么愚蠢。」
话落便让士兵进去搜查。
太子摇头,他已经给过机会了。
退后,打开大门。
三皇子进去,却瞬间惊慌失措,前面坐在上首的正是皇帝。
他慌得厉害,感觉心跳的刺痛,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父皇,您怎么在这?」
父皇缠绵病榻,是他亲自下的药,所以他实在困惑。
皇帝失望地看着三皇子:「若你安分守己,不与你大哥为敌,可享一世荣华富贵。
「可你却生出不臣之心……」
「父皇,高位人人可得,为何太子之位是大哥的?」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凝重地看着三皇子:「正因为你如此心态, 太子之位才不是你的, 否则天下岂不大乱?
「而你,私自招兵买马,豢养私兵,如今还要搜查太子府,下一步是不是要逼宫?」
三皇子色厉内荏:「太子视人命如草芥,不信, 后院去看一看便知。」
此时,皇帝是真的失望了:「那不过是针对你的计谋而已,你如此蠢笨,还妄想一统天下?」
这场还没有发动的战争,烟消云散。
三皇子被圈禁,裴昭和沈玉, 家产全部充公,判处死刑, 三日后问斩。
10
最后一日, 我去牢里看他们, 顺便把疯疯癫癫的沈婉儿扔了进去。
「你们三人如此恩爱,还是死在一起好。」
裴昭伤心地看着我:「阿榆, 你为何如此狠心,难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报仇吗?」
我:「……
「这很难理解吗?裴昭你是否忘了,我母亲是死在你手里的。
「哦, 对了,沈玉,还有你, 亲手给我母亲下药,坏事做多了, 早就忘了吧。
「可惜我没忘, 也忘不掉,我每日每夜都恨不得把你三人千刀万剐。」
我挥了挥手,最熟悉片肉的杀猪匠拿着刀走了进来, 本来他不想接这门生意的, 但是我给得太多了,让他把这三人当成猪就行。
看着杀猪匠的家伙事准备好,我嘱咐:「明日还要问斩,留口气就行。」
杀猪匠看死猪一样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三人,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走在牢狱门口,还能听到尽头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母亲, 我为你报了仇, 也为我自己。
11
秋水湖边, 我抱着母亲的牌位,太子……不,皇帝终年缠绵病榻, 已经退位, 眼前这位已经是皇帝了。
他看着我:「顾桑榆,朕再和你做最后一笔交易。
「以县主金册换皇后凤印,你可愿意?」
雾气笼罩下的秋水湖,很美, 可若是雾气散去呢?
我摇摇头:「皇上,民女不愿。」
我踏上船,挥了挥手:「后会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