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资讯-歌剧话剧

红岩春秋(98)

红色恋情(二)

红色恋情的见证

——张学云烈士与余显容的爱情

一个普通的黑漆木盒,张学云烈士的妻子余显容珍藏了几十年,几十年来,无论她走到哪里,无论是处于顺境还是逆境,她都随身带着。因年代久远,木盒的表面因为漆的脱落而显得斑驳。打开木盒,既无时髦的化妆用品,更无金银财宝,只有几十封书信。这些书信,对余显容来说,比珍宝更贵重,它见证了她和张学云的爱情。

笔者和余显容的第一次接触是1995年春天,那时重庆歌乐山革命纪念馆正在进行脱险志士和部分烈士家属采访声像资料的拍摄工作。我们一行三人驱车来到成都余显容家里,已年过七十、满头银发的余显容老人热情接待了我们。在她的积极配合下,我们很快完成了拍摄,当我们正准备离开时,她却叫住了我们,说是要拿一样东西给我们看看。然后,她走到里屋,拿出了一件用红金丝绒包裹好的物件,她慢慢解开包裹,也许是太激动,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待到她解开层层金丝绒,露出一个黑漆木盒,由于年久,木盒的表面的漆已经部分脱落而显得斑驳。好奇心驱使我们围了上去,想打开木盒看看里面的东西,老人用手势,阻止了我们。“你们猜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老人给我们玩起了玄虚。我们胡猜乱想一通,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里面要么是珠宝,要么是首饰,要么是存折。老人摇了摇头,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件东西,同样也是被严密的包裹着,当她解开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厚厚的本子,封皮是用厚纸板钉成的。原来如此,我们不免有些失望。“这是学云留给我的,她陪伴了我几十年”。老人好象全然不知我们的失望,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她把本子递给了我。打开封皮,里面是一封封书信,共有三十封。读着一封封信,我被信中那炙热的语言所震撼,透过这些炙热的话语,我仿佛触摸到了一颗滚烫而不停跳动的心。我的思想也随着这一行行跃动的文字,走进了他们情感生活的空间。

张学云和余显容的婚姻,具有浓郁的现代气息,他们一见钟情,在经历了浪漫而纯真的恋爱过程后,最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要说有媒人的话,那就是余显容的二哥余显荣。

张学云和余显容的二哥同为军校同学,1942年,两人从成都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都留校任教。受余显容二哥的邀请,学云与好友李易一起,到内江乡下余显容的家做客。他身着军装,英气勃发,给余显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此时余显容正当妙龄,虽生长在乡下,却也算得上是山里的金凤凰,白静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对大大的眼睛,明亮的双眸透出农村女孩子才有的质朴和纯真。当二哥把她介绍给张学云时,看着面前这位俏丽又略显娇羞的姑娘,学云不禁怦然心动,大有“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感,后来,她在给余显容的信中写道:“在我初高中这些阶段当中,我也的确地认识了好多女同学,偏偏也怪,她们那般人在我的脑里从不起过一点一丝的好作用,我仅仅感觉到她们太骄傲了,太富豪了,而且还可以说太薄情了。因此我一向以为都市中的女子太可怕了。”

在余家玩了几天后,征得显容母亲同意,他们把显容带到了成都,准备让显容继续求学。

为了让显容能够考上初中,学云承担起了义务家庭教师的责任。他帮助显容补习功课。在张学云的帮助下,余显容考入中华女中。因为显容家庭困难,学云就无偿地提供食宿费用。他常利用空闲时间,到学校看望显容,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在长时间的接触中,两人之间的好感升华为了纯真的爱情。

他们热烈地相恋着,他像一位爱情王子,倘佯在爱河中,向心上人大胆地宣读着自己的爱情宣言。

“古人有言曰:士为知己者死。妹妹!亲爱的唯一的知己呀!“惟精惟一”这是我永远对你抱下的决心。为了你,为了我这可爱的专一的女知己,我不惜任何的努力。妹妹!我不知道你在月明人静的时候,是否理想过,祈祷过我们的将来吗?我觉得我自从认识你以后,我们的心,我们的身,我们的灵魂,都化为一个了。”

“妹妹,敬爱的姑娘!你温存的面容,娇嫩的声音,婉转的柔情,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使我忘了天下还有任何别的美人,我只觉得书中的才色贤美,就是妹妹的写真,妹妹也就是她们的典型。洁白手巾象征着我们的情爱的无瑕,鲜艳的花朵,代表了内心的热爱。我爱她,我保存它一直到我们再团聚的时际,手巾是相思的寄托,热泪当洒在想思的巾上。”

对于爱情,张学云有自己独特的见地。他憎恶那种把女人当作花瓶的婚姻,他主张妇女要自强、自立,他在信中,除表示对余显容的爱慕之情外,更多的是鼓励未婚妻要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现在社会中一切的男男女女,他们的结合最大魔力堆中有“金钱美色”四个字,假使任何一方面失弃了这四个字的一个字,那么他们的结合,就算完了。唉!这就是风俗不敦厚,人心不古诚的原因呵!男女之间是如此,朋友之间也是如此,兄弟甚至父与子之间都逃不出这个不义的关口。妹妹,你想,朝秦暮楚,今日合,明日离的事,真不可胜计。妹妹!我们是有为热血的青年,我们要立下救人济世的仁心,我们要转移风气,我们要热情到底。”

为了鼓励恋人自强自立,他给余显容取名叫“力生”,即自力更生之意。

热恋中的张学云,并没有一味着沉浸在温柔乡里,他时刻关注着中国抗日战争的前途和命运。

1944年春,日军发动豫湘桂战役,12月,日军攻到贵州境内的独山,他在给余显容的信中写到

“喂!力生,看吧,敌人的血爪已经伸入我们的贵州境内了(独山),那里距重庆仅有七百公里——比成都到重庆远不多了。热血的儿女们都成千上万的去从军,保卫祖国的呼声,响彻云霄。假如再不拼死抵抗这疯狂的强盗,恐怕不上两个月,您的家乡,甚至整个的祖国都有被敌人占领的可能。现在我要如雷震耳惊醒您,奋起吧!亲爱的,赶快站上您的岗位,要全国人每个都要动员起来,要像一部机器似的发动工作,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汗,用我们的头脑,用我们的手足,甚至牙齿,与敌人拼斗,也许祖国的命运就决定在我们的手里呵!”

为赴国难,张学云决定亲赴抗日前线,他参加了驻印军,当了一名排长。殊知去成都附近某县到职之后,才了解到这是蒋介石借抗日名义建立起来的嫡系部队,并不开赴前线作战,于是他乘夜开小差逃回到成都。他不愿在国民党的嫡系部队做事,想在川军中找一份工作,经人介绍到川军邓锡侯部任排长,驻扎在农泉驿。

1945年10月,他们步入到婚姻的殿堂。那时,张学云仍是一名排长,薪饷维持自身生活都很困难,余显容又没有工作,生活上的困难就可想而知了。结婚时,他们连新房都是临时租的,家具靠从朋友那里借来使用,七拼八凑地办了终身大事,喜事一过就把借用的东西归还了。婚后,余显容找到一份工作,在一所小学担任教师,但学校只给了一张单人床,住集体宿舍。他俩每周见面时,仍无栖身之处,只好到旅馆暂宿一夜。这种情况直到1947年初才改变,当时张学云的大哥替他们租了一间小屋。人说贫戝夫妻百事哀,可是余显容却感到十分幸福。丈夫对他的爱是那样真切,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她感到心满意足。学云爱好广泛,除军事知识外,还学习俄语、英语,还擅长写诗,他经常把他们的生活写成诗,念给显容听,有时还教妻子唱进步歌曲,使小家充满欢乐和生气。对于余显容来说,学云既是一位体贴入微的好丈夫,更是一位良师,帮助她进步,丰富着她对人生的认识,他把一些好朋友介绍给她,如韩子重、曾鸣飞、王子万、车毅英,他们都是地下党员,使她在他们那里得到很多帮助和教育,因此,虽然长年累月不知肉味,他们却感到精神生活十分充实。

婚后,张学云经由故交韩伯诚介绍,给当时的四川军管区副司令韩润民当上尉参谋,并结识了韩润民的儿子共产党员韩子重,1947年,经韩子重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8年初,蒋军嫡系罗广文部111军在山东被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打垮,罗广文奉命回川补充兵员。川西党组织决定趁机派遣张学云等同志打入该部111师332团3营7连,进行策反工作。6月19日,他率部离开成都,前往重庆接收新兵。

离开成都后,每到一处,他都通过鸿雁,表示自己对妻子的思念。他的信始终充满激情,读来让人心动。

“力生亲爱的:

前后一共收到您四封信,它们给我太多的安慰和无尽的回味,尤其是昨天的这第四号信,更使我连想到我们过去的一切的蜜蜜生活,我的舌头也噘紧了。我的浑身的脉搏都颤动起来了!它暗示的一切,只有我才能够体会到,也只有我和您才能够借之作我们心弦的共鸣器。

快乐呀!奋斗呀!我俩在胜利的地方相会吧!果然是胜利地相会了,我紧紧地抱住您,您贴贴地偎住我,我们呼唤千声万声的亲爱,我们急切不停地接吻,我将尽我所有尽我所能地慰劳您,同时也尽我所想的得到安慰!”(7月31日)

“我读了你的信,就像火样地从内心燃烧到体外来,您真的是我的灵魂呀!我们的爱从这次的离别更放出它的异样的光彩了。我们的爱是伟大的有意义的、有理想的,不是仅肉体的欲念,也不是仅才子佳人们卖弄风流的陶醉,更不是“卿爱我,我怜卿”似的有闲人含有的病态的怜念。我们真正是:如电一般地感人,如火一般地热烈,如钢铁一般地坚强,如泰山一般地崇高。我觉得我俩都是生命的星光,我失了你,即是失却光明,即是失却人类幸福的象征。因为你是多么是爱好人类的幸福,爱好光明的世界。没有自私的贪迷,没有把你的所有的思考放在你自己的身上。亲爱的,你越发坚苦,我越发觉得你才是真美。我把你想象成一个挥汗淋漓的、昂首阔步地、舌敝唇焦地自由幸福之神。无疑的,我们之间已没有庸俗的夫妻观念了,我们有的是志同道合的两个青年有志气的男女的无可喻价的爱!”(9月5日)

在他的信中,充满热情洋溢的关爱,更充满了希望。他希望妻子做一个有理想并为实现理想而不懈奋斗的人,他为妻子的进步而欢呼。

“我觉得理想是人生最有价值、最富于吸引力的东西,理想是我们生活的原动力。什么东西能使我们作苦斗的挣扎?什么东西能使我们极富于韧性地拼命?什么东西能使人们快活地毫不灰心地生活在不能算是人的生活的深渊中?我说就是理想。

亲爱的,您说是不是?您说过去许多年都被您浪费了,到今天您才认真地学习,认真地奋斗,这是很真实的自白,我很高兴呀!由此足证您已踏上光明的途程。祝贺吧,我们遥远地互相祝贺吧!

我俩同在一块生活的这些年岁,今天追忆起来还是有许多暗影与创痕,而且每一点都曾用过我俩的泪水洗过的。那种不可避免的龃龉,就是发生于我两人生活之舟的没有舵叶。您看两只船在大江中行驶,一只是有一定的方向,循着直线乘风破浪地往前赶去,另外一只呢,没有舵叶,没有方向,就在江中横行乱撞,您说这两只船是多么的烦恼呀,现在可不同了,不仅现在,应该说自从近年来吧,您的生活之舟有了舵了,而且大家行驶的方向也一致了,您用尽平生极大的气力,满面香汗淋漓地划着生活之舟从后面赶来,远远地就听着您在嘻嘻哈哈的唱扬您的快乐的生命,有理想有意义的生活,我拚发所有力气耐着心肠不断地往前奔,我用先行的激励的招呼来打气您,快呀,快呀,不达目的不罢休呀。可是哟,心爱的,您似乎是希望我停留片刻,等到您赶上来后,我俩好在一只船上同乘前往吗?您是否已经觉得劳累了,或孤独了,需要同在一只船上,让我出力气划着带您走吗?呵不,这是不对的,这就表示您还有些懒惰和依赖!同时,亲爱的,您记住,我们同是在排山倒海的大浪中啦,假如我一松劲,我会退行千里的,俗话说“不日进则日退”,逆水行舟,我两应该各自努力才对,反正目标既同,方向不错,只要各自尽力划去,一定就能共同在一点相会。在胜利的那一点相会哟,亲爱的,不要喊我等您吧,为了等您来在一起,我就会倒退千里的,您想,到那时我们还是仍然不能在一舟。”

策反工作困难重重,每行走一步,都是惊涛骇浪、杀机四伏,但是学云对前途充满信心,他早已做好了吃苦甚至牺牲的准备。他在信中也不断鼓励妻子努力战胜困难,与他一道前行,去迎接光明的到来。

“容妹,想思最苦,我希望你要随时自振,自慰。拿热烈的希望来代替苦闷,拿研究来代替温存,拿祝福来代替担忧。不要难过,不要怕,你的云郎是永远属于你的,是永远陪伴你的,他是热血的男儿,现在应当去作捍国的干城!”

“我们准备接受更多更大的考验!铁不打不会成钢的,我们不怕困难,只怕周遭太适适了,以致于柔化了我们的意志。”(6月19日)

“希望你勇敢的去肩负困难,不要灰心,不要厌倦,克服困难是最大的乐趣。”(6月23日)

“为了未来的确保的真正的幸福,我们不能不忍痛离别。哪怕是永远的离别亦在不辞!请你相信吧,我有决心与毅力去完成我们在枕边黎明共同希望的事业,相反的,我也盼望你给我以同样的表示。”

亲爱的容,我们如果没有勇气克服情感的冲激,那一定是没有勇气去完成伟业的懦夫。(7月15日)

往下走,是一天天艰巨,一天天困难了。心爱的呵,不经患难,哪知素日之可贵?(9月5日)

亲爱的,寂寞仍须忍耐,社交不可减免。加强你的生活力量,提高你的斗争精神,不要灰心,不要自馁。我们只有在各自加倍的努力中,才能及早获得见面的日子。请记住,我俩的祸福是一致的。我们一定供献一切,为了光明伟大崇高的事业。明天是中秋,我们连上买了几十斤肉打牙祭。你没肉吃真够凄楚。然而不要用泪珠去解除。这种凄楚,应该用憎恨烈火的目光去认识它的所以然。(9月16日)

希望你设法在困难中挣扎,我们都是有一个共同事业信念的人,所以一切在我们面前的难关,都要靠各自的努力去解决,我们一定在不会太久的时间能够会面的,在目前我们不应该以忍受去期待,应该努力奋斗,热心于自己的工作,这样才不致闲得无聊,徒作呻吟,一个人只有在高度的作事欲里,才能免除那不必要无补益的闲情怡趣。(9月29日)

我们同是不幸时代的产儿,在今天我们也没有什么怨尤,我们要在万分难耐当中,努力坚定下去,我们要在百般冷眼中,沉毅地迈进,绝对不受任何人情之常的牵制。绝对不为当前的小幸福所眩惑!心爱的,天气越是冷,我们的面目越是严酷,在今天什么也不是儿戏。事事都应当认真地踏实地作去,这样才谈得到成就。心爱的啊,我还是希望您严肃您的生活态度吧,读书求知,学习,体验,培养您的认识,这些丝毫也不能松驰才对。只要您有一分的进步或成就,我就象您甜蜜地吻着我的心坎一般,这就是我们两地数千里的唯一的慰籍呀!亲爱的,奋发吧!这是我向您发出千声万声的呼声。(10月28日)

一个人品格也要在他人的非议环境中,坚决地向前冲去,求得胜利才算高尚。假如人云亦云,人非亦非,则就谈不到独立的人格和认识。您以后不要担心我的健康,我当然自知珍惜。我只希望你用你的所有帮助我的事业就够了。(11月13日)

丈夫离开后,收信成为余显容最快乐的事,每次读着丈夫那热情洋溢,充满关怀的来信,她都禁不住泪流满面,她为丈夫真诚的一如既往的爱而感动,也时时挂念着丈夫的安危。她一遍遍读着丈夫的信,抚摸着充满墨香的信纸,就像是抚摸着丈夫那刚毅的面庞,就感到丈夫就在身边。那个时候,是他们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张学云所在部队经常被欠军饷,而余显容也失业在家,物价飞涨,为了维持生活,她不得不变卖东西,还曾经因为欠房租受到房租老板的侮慢。但她坚强地挺过来了,是丈夫的信,激励起了她生活的勇气。

48年11月,张学云所在部队奉命改编,并准备移防成都。想到不久将和分别已半年的妻子重逢,张学云怀着激动的心情,立即给妻子写信,告诉她这一消息,并随即附诗一首。

“容妹:

我欣悦地拿起笔来,同您作纸上谈,首先要告诉你的即是,请你赶快预为我准备一个幽美的寓所,以便我们俩去那里共渡久别后初逢的良宵。昨天你在梦中觅求的一切欢乐,明天就活泼泼的在你的怀抱中实现。爱妹,你不要疑虑,我们已奉命改编入一百一十一师了,不久即开拔到成都驻防。这确符合我们的想往,你的寂寞快要过去了。紧接着的未来,就需要你有强健的身体,快活的心情,刻苦而耐劳和不避卑下的服务观念,这样,你便可以从成都开始和我永远在一起奋斗了。亲爱的,努力准备一切呀,希望你今后的一切的表现亦如过去的一样美好 优越,不要保留一丝一毫的旧妇女的观念。

等待吧,我要回来的,

等待吧,我要回来的,

在那风雪交骤的时候,

在那深夜沉沉的当儿。

等待吧,耐心的等待我呀,

当旁人已等待怨倦了,

当一切人已不愿等待了,

当人们都熟睡而你独坐灯前的时候,

我便悄悄地来到你的面前,

扶起你低垂的头,

细致地吻你,

让你在惊疑中,把我俩的欢愉拥入梦乡。

等待吧,

你的所有都寄与唯一的等待。”

令她日思夜盼,让她牵肠挂肚,使她魂牵梦萦的亲人就要平安归来了,余显容的心里怎能不激动万分。随后,她又收到学云在11月29日的信,她憧憬着他们相见的情景,那段时间,她天天倚门而望。可是,让她料想不到的是,从12月后,学云忽然音讯沓无。正当她焦急万分时,车毅英同志前来报信说:韩子重被捕了,快通知学云,告诉他韩表哥“住院病重,拒绝探望,希保重。”因担心写信失密,余显容决定亲自到宜宾通知学云,然而当她正忙着起程时,却得到学云连队的战友来信说,学云带队行至泸县时,不幸被捕。

学云被捕的消息,对余显容来说,真如霹雳轰顶,好几天里,她都懵懵不知。待到清醒后,多方托人营救,但毫无结果,也不知道他关在哪里。直到1949年10月才得到学云从渣滓洞狱中带出来的信,始知他关在重庆歌乐山。这封信是学云托一位被争取过来的在渣滓洞担任警卫的回族交警班长买泉山带出来的,这位班长在给学云带信后不久离开了。信的内容非常简单:

“ 显容:

去腊以来生活虽艰苦,健康如常,请告慰诸亲友,见信速兑来银元拾元,寄交重庆磁器口牢房黄师付(健先)转买泉山,受款人即填买家山以便取款。贵况盼略告之。三弟、大哥四妹当在蓉否?也请略告。尽可能高法常住成都,见晤之期当不远矣!若你经济困难一时不便,务必向邓先生或韩先生借到从速汇来,即颂

大安 并候诸亲友

竹行

十月二十四日 ”

接到学云从狱中带出的信后,余显容就不断给他寄去信,可是都被写上“查无此人”而退了回来。

1949年11月27日,敌人对关押在渣滓洞的革命者实施了大屠杀。当特务把冲锋枪伸入牢门风洞口扫射时,一直在呼唤妻子等他回来的张学云,却奋不顾身,推开难友,侧身跃起,与特务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夺枪壮举。无奈枪匣过长被洞口卡住,急切之中未能得手。为了掩护难友,他义无反顾地扑向牢门用身体堵住敌人的枪口而壮烈牺牲。

重庆的解放要比成都早几乎一个月,成都解放时,余显容就整天伫立街头,希望看到学云随解放军凯旋归来,但总是失望而归。不久,传来重庆渣滓洞大屠杀的消息,但她坚信丈夫会逢凶化吉,平安回来陪伴着她。直到有一天,一直在为营救学云而奔走的韩伯诚从街上买回一份报纸,彻底浇灭了她的希望。那张报纸登载有重庆11·27殉难烈士名单,当时韩伯诚看后,高兴地告诉余显容,报上没有张学云的名字,他必定脱险了。余显容接过报纸,一个个名字挨着细看,不料“张帆”二字猛然映入眼帘,她顿时昏了过去。原来张帆这个名字,是学云离开成都时特意取的,意即“长风破浪终于时,直挂云帆济海”。这个名字,只有余显容知道。

得到张学云牺牲的消息,余显容强忍巨大的悲痛,和二哥一起赶往重庆,当他们到达重庆时,烈士追悼大会已经过了,她连丈夫的最后一面也未见上。

张学云就这样走了,留给妻子的只有一只黑木漆盒和三十封书信。木盒子是他们在热恋时张学云亲手精雕细刻而成的,他原想在盒里装一件珍贵礼品送给心爱的人,但终其一生,都在艰难困苦中度过,时至今日盒里除三十封信外,终是空无一物。但对于余显容来说,三十封信,就是无价之宝,那是丈夫的一颗赤诚之心,是她生命的寄托。近半个世纪,她就是读着这些书信,反复闻着它们的味道,一路走了过来。她、丈夫、书信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她说:她一直生活在那个年代,她难以抛弃那时的味道,因为丈夫的一言一行还那样历历在目。

2002年11月27日,是张学云烈士殉难五十三周年纪念日,年近八旬的余显容老人却无偿地把这些书信捐赠给了重庆歌乐山革命纪念馆。对于她的义举,她没有时髦的大话,她十分平实的说道:“我也老了,也不晓得还能活多少年,重庆是张学云最后生存的地方,也该让那些信回到那里,一起陪伴学云。”而她自己却只能读复印的书信了。

如今,这些见证了一位革命先烈那荡气回肠的情感经历的书信珍藏在了重庆歌乐山革命纪念馆,并将永久珍藏。

标签: 歌乐山 红岩 张学云 木盒 罗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