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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远去的诗歌年华

今天,无事。从此,也皆无事。

并不是自己老了。娘已逾九十,有钱却舍不得花,她说:“得留着老了再花。”六十岁的我,才是娘的三分之二,娘都不觉老,儿岂敢曰老乎?吾当然不老。但老有时候却由他者来定义,比如退休政策。

“退休”到底是不是老的警示,我是不知的。但是,退休,无事,必是常态。无事,便靠回忆度日。

今天,忆起了那些远去的诗歌年华。

我是1981年上的工科大学。入校不久,没有任何人的指导,自己竟然无意识地从牙缝里挤出一点碎花银子去书店,购得《普希金诗集》和《莱蒙托夫诗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诗人普希金的生活哲学和乐观的人生态度,给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向生命真谛的全新的窗口,令人无不欢欣鼓舞。

一只船孤独地航行在海上,

它既不寻求幸福,

也不逃避幸福,

它只是向前航行,

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

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将要直面的

与已成过往的,

较之深埋于它内心的

皆为微沫。

诗人莱蒙托夫《一只孤独的船》更让青春期的我们,在迷惘的人生的十字路口,似乎一刹那就感觉到了某种神奇的暗示。

到了大二,我陆陆续续又买了《雪莱诗集》《拜伦诗集》《济慈诗集》和《勃朗宁夫人十四行诗》,等等。那些诗,我们都是读得懂的,不像当下中国众多所谓的诗人的诗,虽然不能说全不懂,至少也是不全懂。

我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读诗。但我知道的,那些诗人的诗,我着实喜欢。

中国的朦胧诗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末,朦胧诗风真正吹进我们的工科校园还是80年代初。一时间,北岛、舒婷、顾城、杨炼等成为我们追星的对象。即便是晚上睡前的“卧谈会”,我们都会来一首北岛的《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

也有调皮的同学会随性朗诵一首诗人顾城的《在夕光里》:

在夕光里

你把嘴紧紧抿起

“只有一刻钟了。”

就是说马上上演悲剧

“要相隔十年、百年!”

“要相隔千里、万里!”

忽然你顽皮地一笑

暴露了真实的年纪

“话忘了一句。”

“嗯,肯定忘了一句。”

我们始终没有想出

太阳却已悄悄安息

时至今日,我还能完整地背诵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脚下的土地。

当然,我也学着写诗。比如,在全国掀起学习某位英雄人物时,我写了一首《在荒野与绿洲之间》:

在荒野与绿洲之间

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锁

锁住了沃土

绿洲已被阻塞

只有一片荒野

从荒野到绿洲

只有小径

没有大道

今天

却出现了一条小路

从荒野通向绿洲的小路

小路

崎岖的

布满荆棘的小路

印着轮椅的车辙

一行行

一行行的

曲折而不迂回

朝着铁锁延伸

延伸向着绿洲

铁锁已被撬开

荒野已被开垦

铁锁怎样被打开

荒野怎样被开垦

XXX笑着说

我用毅力的大锤

撬开封闭绿洲的铁锁

我用意志的犁铧

开垦荒野的沃土

尽管那个年代在高校,学着写诗的是极少数,但是,喜欢诗歌的确是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普遍的都喜欢诗歌,不论谁都可以信口来一首诗人杨炼的《同心圆》。

虽然四十多年已经过去,但是,回望那些过去的岁月,我们不得不说,如果没有那样的时代,就不可能涌现后来如雷贯耳的海子,我们就不可能欣赏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更不可能听到发自心底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的呼唤。

我常想,“那个年代,我们为什么那么喜欢诗歌?诗歌到底有什么魔力?诗歌到底给予了我们什么?”,如此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却很难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英国小说家萨曼莎•哈维曾说:“诗歌可以通过遣词造句来转动这个世界,这种旋转的力道很微小,不足以在公众中掀起轩然大波,但足够使一个孤独的个体稍稍偏离既定的轴线,从此开启崭新的旅程。”或许萨曼莎•哈维关于诗歌的言说,是截今为止关于人们为什么喜欢诗歌的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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