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阙歌
(小小说)
妻子秀芬把面条和一盘醋辣子端上桌时,孙建军正对着手机里的麻将游戏叹气。秀芬解下身上那件油渍斑驳的围裙,揶揄道:“又输了?!”
孙建军将烟屁股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恼怒道:“撞他妈鬼了!这么早听牌都和不了牌!”
秀芬撇嘴道:“你跟电脑玩,还想赢?!”
孙建军火冒三丈地呵斥道:“你知道个屁!对方也是人!”
秀芬懒得跟他理论,说道:“快把工资给我!娃儿又要交生活费了!”
儿子正在读高一,住校生。每个月必须按时往饭卡里充钱。
说到钱,孙建军立马矮了气焰。他端起面碗,挑起一筷子面条,说:“等我想办法!”
秀芬道:“刚发的工资呢?又输了?”
孙建军没有做声,自顾自往嘴里吸溜这面条。
秀芬没有正式工作。她靠在餐馆洗碗搞卫生挣点小钱。
孙建军在乡政府开车。天气正热时,乡里唯一的一辆桑塔纳的空调坏了。孙建军将车开到县城里定点修理厂。他无意间发现修理厂的周老板正和几个朋友在一间隐秘的房间里打麻将。他舔着脸在一边观战。车修好了,孙建军也不肯离开。人家打了一夜,他就在边上看了一夜。
散场后,周老板是大赢家。周老板请孙建军一起过早。他问孙建军:“孙师傅也喜欢打麻将?”
孙建军说:“哪里只是喜欢!那是太喜欢了!”
周老板又问:“技术如何?”
孙建军笑道:“赢钱靠手气,输钱怪技术!十打九输!”
周老板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靠手气赢钱?看你有多大的家当!”
孙建军听周老板话里有话,想要再问,周老板却拦住孙建军的话头说道:“孙师傅,不好意思!打了一天一夜,困了!有空再聊!”
孙建军猜到了周老板赢钱的秘籍,开始死缠烂打。有空就往修理厂跑。还把自己认识的司机朋友都往这家厂里介绍。整整两年的殷勤走动,终于打动了周老板。
靠着周老板教的几手千术,孙建军在乡里所向无敌!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在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打牌了!
孙建军开始频繁出入县城甚至省城里的赌场。
孙建军的手头终于活泛了!他给儿子买了新手机,给妻子秀芬挑了只雕花金镯子,还给自己买了一辆二手皇冠车。生活条件的改善并没有让秀芬心情愉悦——她成天眉头紧锁,似有满腹心事!
腊月二十三那晚特别冷。建军拎着一塑料袋钞票打车回家。他下车步行到自家小区门口,突然迎面亮起的车灯刺得他睁不开眼。从车里下来两个壮汉,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拖到车上。
赌场老板将他带到涪江岸边,不由分说,剁掉了他的右手食指——那可是他赢钱的工具!
当孙建军伤愈后回到办公室时,桌上摆放着一纸开除文件。
孙建军出千被剁手的糗事传遍了整个乡镇。孙建军再也找不到麻将搭子!
有好事者给孙建军取了一个诨名——“阙哥”。有人当众问起缘由,取名者笑道:“香港不是有首很流行的歌,叫《千千阙歌》吗?”
听者轰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