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悲悯的河流（组诗）》第十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作品

悲悯的河流（组诗）

文/谢晓婷

青蛾

鲁莽是危险的。出于本能的痛惜

我将选择这个黎明来埋葬

她与黑夜首尾相连，恰好匹配某种

隐秘的昭示。拉开窗帘的一瞬

一束光，贯穿了她短暂的一生

我不知道她经由了怎样的辗转与跋涉

犹疑与悲苦，或只是从一种茫然

进入另一种茫然？纯青又透亮的翅翼

消逝于我与她对视的一瞬

她不可能再次幻化，回到剧情和咏叹

她停止跳跃和飞翔，薄成一声叹息

一只青蛾，从我寓居的阳台上

取走了我新词上淡淡的药味

消融

斜钉着木条的窗户

大口吸食月色

簌簌作响的塑料薄膜

将一个人的忧郁又加浓几许

那是镇上唯一的诗人

写得一手好字

常年困顿，以代写为生

漂亮的女教师跟他抱怨天气

抱怨工资和待遇

她说她积蓄不多

买不齐色号完整的口红

废弃的农具厂暗角

一只旧球鞋已不辨底色

春雨胀满它的内里

祭奠年轻的气息

那些古旧暗沉的毡棚

如过期的巧克力糖

甜蜜和苦涩，一并

消融在春风里

女教师拖着拉杆箱

辞别男友

圆规一样的大长腿多么美

多么寂静

很多人开始放纵

不再追问生死

不再为果寻因

这繁杂的人间

唯烟熏火燎的餐食

配得上五谷六畜

忘我的轮回

夏末散记

一批旧人拖着新伤，行走在黑夜

向日葵身着高定却闭口不谈爱情

商铺华美，长街沸腾

暗处，弥漫着告别的气息

那些不起眼的虫卵

未被麻雀发现的籽粒

作着秋凉的准备

依旧有人写信，有人压抑地咳嗽

怀揣《出师表》，奔走在医院过道

医书中锦囊千条，良药难寻

草木惊惧，石狮认得门庭

瞳孔告别眼泪

孩子们也告别了海

看，生活多像一只青娥

美丽又伤心，伤心又美丽

在硬骨头的光阴面前

扑棱棱地死，扑棱棱地活

简短的一生，完成

两个字的寂寞

悲悯的河流

只有时间是诚恳的

只有眼泪是热乎的

中年的枕侧，黑夜

压紧绵软的孤独

秋风敲响叮当麦，鹰隼低鸣

梳妆台上的镜子，还在寻找

返老还童的时机。秘密

仍是一道摇曳生姿的好风景

敦厚的石头，统一好了口径

任由四季鞭笞又抚摸

任由岁月加减乘除

何所谓静好与如初

还是那扇窗，窗外丹菊正好

还是那首歌，歌中况味已淡

还是那本账簿，从未打开

却已用多年

一条河流，把对季节的谅解

推向岸边——

湘江奔着洞庭湖，从此

一去不回头

你要像样地离开一次

我似乎不该停下来，长久地

观望一棵树，带有暗示性的一面

它叶背上的纹理，迎合过岁月

最深的沉默。我知道——

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安静，辽远，一丝不挂

像一团生锈的棉，原谅了雨水

像一朵花，开在含泪的早晨

你要尽力从水分中舀出自己

像样地离开一次，入冬前

带回布匹和钱粮

也要带回我不断捣鼓的今生

一根草绳

一根草绳，带着某种使命

束紧生活。有时候

它会蜷曲成一则寓言

与一个企图逃跑的人梦中相见

井边、房梁，田间、地头

或长者常年幽居的暗室

暗红的勒痕蛇一样

游曳在昏聩的光线里

一根草绳，如此深谙我们尘世的孤独

它挤出多余的汁水，蜷成

一柄死结。无月的夜晚

拧紧自己，松开我们

作者简介：

谢晓婷，七十年代末出生，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一期学员，鲁迅文学院湖南作家高研班学员。陆续在《诗刊》《星星》等刊发表诗作百余首。诗歌《武汉，请开门》获武汉抗疫“希望，在重启中点亮”一等奖，并被学习强国平台选用；《永乐江畔的抒情》获“仁者安仁”诗歌类一等奖。暂供职于鸟儿洲国家湿地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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