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克耑,字履川,福建福州人。工书,以瘦金见称,擅诗文。曾受学于桐城吴北江先生之门,学诗、古文辞。诗学陶、阮、杜、韩、苏、黄一路,遣字用事,坚而不枯,实而不腴。陈石遗曾谓:“近贤诗,清脆者多,雄俊者少,独闽县曾克耑履川,兀傲不群,可以走僵籍湜。”为闽派殿军。有《涵负楼诗》及《颂橘庐诗》刊行,纂有《曾氏家学》、《曾氏学训》、《曾氏学乘三书》。
克耑旣次儆炫公以次十一世歌詩竟,乃作而言曰:「嗚呼!傳業之難也,繼志之難也,而光大揚闡之必得其會,爲尤難也。吾宗出南豐,自明永樂初,忠毅公以不辱節自剄;西淦公畏禍,乃東走閩,於洪塘之鶚里家焉。四傳至友山公,始應舉;又三傳至儆炫公,以御史値明季,疏陳時弊不報,遂吿歸,以風節文章敎督諸孫。
以故,卽庵、擬庵二公入淸,皆不仕,而其詩歌激越悲壯,皆有以自見。吾鄕林畏廬、郭匏庵所稱爲類李元仲,奇氣無儔者也。十三傳至吾五世祖霽峯公,敎五子登甲乙科,科名大盛,顧世世爲廉吏,不憙以功名見。十七傳至吾祖伯厚公,令蜀以廉直忤上官,罷去。淸社旣屋,北居燕,以詩歌寫其鬱伊悲愴之懷,視卽庵、擬庵之浪跡江湖,其意豈異也?
吾祖之卒也,嘗執克耑手而詔之曰:“古之所謂繼志傳業者,吾宗自儆炫公以至於吾,歷世凡十,未嘗或渝。其能以詩歌氣節自表見,而著述失其傳者衆矣。吾自爲童子時,則嘗於父祖之作訪搜至勤,以絀於力,未克刊布。小子異時學有成,其勿忘吾所志哉!”克耑涕泣,謹受命曰:敢忘吾祖?旣卒,之明年,克耑乃得從大師遊,聞文章義法,廣交並世賢豪,識其高下,青其至否。又數年,而族父樹屛出所篡儆炫公以次世紀詩卷歸克耑,合以吾祖所勤日而僅存者,而後乃得畢繹先人之作,以爲其高者不下古人,低者視時彥無愧色。頭石聲不出閭巷,而淫哇淺薄之作乃風靡乎天下,則光大揚闡之不可以已也。
於是忘友僭妄,乃論定吾家之詩爲五十卷:自又盤公以上,若卽庵、若擬庵,存者類約且精,無得而删焉;若儆炫、若莞石、若訒庵,所存旣僅,無由而删焉;自又盤公以次,自霽峯公以至吾祖,遺集具存,有不能不加別裁者;若禹門、若少坡、若梅巖,則遺集散失,不得不自它書移錄者。此其删定之微,無所於讓之責,雖非若世俗孝子慈孫之所爲,而其用心之苦,則有非恒人所識者。
編次旣竟,付刊及大半,而倭氛作,克耑執役圜府,奉命西遷蜀,自滬而鄂而渝,出入兵火生死之危,大懼先業之不克就,捧書而歎曰:“嗟乎!傳業承志之非難,吾祖嘗詔之矣;獨光大揚闡之必得其人其會,殆若有主之者焉。吁!可異也已。”往卽庵有詩八卷,下四卷厄於火;亦廬公嘗刊布之,而流布不廣;禹門、少坡皆有集,而畏廬借讀失之;亦廬公嘗自編定其詩,而亡於盜;于嘉以胤絕而稿佚;叔吾以兵亂而書闕;其它遺佚放失者,乃至不可勝紀。然則斯篇得成於克耑之手,幸也。
篡輯旣就,大亂遽作,其將與劫灰同盡乎?未可知也。顧轉徙以來,丁萬古無前之變,文物蕩飛灰,生人作魂游者不知其幾何,而斯五十卷也,猶得宅滬市八載以還,無毫髮恙,則信乎吾列祖在天之靈,有以冥相而護呵之也。大宙之亂止,不知其何時,則吾列祖所爲護呵,克耑所爲抱守者,而不及時速爲昭布焉,非所以爲光大揚闡也。因就吳蜀刊布,復於贛中授梓焉。僭論其纂輯之故於此。吾宗伯叔晜弟有讀是而感發興起者乎?吾子孫胤嗣有繼志傳業以紹繼於無窮者乎?克耑願以是書之布卜之也。福州曾克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