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行,若出诗中
纪红军作
在时光的长河中,诗歌宛如璀璨星辰,它为宇宙立下独特的法则,而哲学,不过是对这神秘法则的注解。当“但一切变了,彻底变了: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的诗句在耳畔回响,我们才惊觉,诗歌正悄然将其独特的审美融入生活的肌理。它如同一位温柔的匠人,把我们日益粗糙的情感与心灵,精心打磨得敏感、细腻且丰富。
你瞧,一句“眼睛又大又美,深深的像是梦幻的鱼群”,无需过多解释,一个眼神灵动、如梦幻般美好的姑娘,便栩栩如生地跃然眼前。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无数个神秘的故事,令人心生向往。而“我希望化为夜晚,这样我才能用数千双眼睛看着你入睡”,即便岁月已带走爱情的炽热,这充满柔情的文字,依然能唤醒心底那份温柔的爱意,让我们重温曾经的浪漫与美好。诗歌,就像神奇的魔法,它用语言定格世间最美的瞬间,每一个字都是对大美的精心选取与深情凝视,如同照片凝固时间,诗歌则凝固了永恒的美。
品读诗歌,不应执着于探寻其中的哲理,而应全身心地去感受那一个个鲜活的意象。伟大的诗歌,往往在意象中蕴含着强大而直接的情感力量,同时又经得起理性的推敲。就像卞之琳的《归》中“伸向黄昏的道路像一段灰心”,短短一句,“黄昏”这个意象,便将人生归途的落寞与无奈展现得淋漓尽致。多少人带着满心遗憾,在人生的道路上蹒跚前行,回首往事,只剩无尽的灰心。而博尔赫斯的《老虎的黄金》,“孟加拉虎”“傍晚”“铁笼”这些意象,勾勒出一幅“英雄落幕”的悲壮画面。那在铁笼中咆哮往返的老虎,虽依旧雄姿英发,但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不禁让人感叹命运的无常。在诗歌的世界里,意象是诗人情感的载体,当诗歌完成,诗人的主观意图便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读者在这些意象中展开的联想与获得的独特感受。同时,我们还需品味诗歌语言的精确与活力,每一个字都像是诗人精心挑选的宝石,镶嵌在诗歌的画卷上。
诗歌不仅是情感的表达,更是智慧的源泉,它能给予我们启迪与鼓舞。冯至在《十四行集》之二十七中写道:“……看,秋风离飘扬的风旗,……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想?但愿这些诗像一面风旗,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从古至今,智慧常常藏在韵文之中。就像会三千句谚语的所罗门王,因韵文里浓缩的经验而被称为智慧之王;而押韵的口号能鼓动人心,也证明了韵文的独特魅力。诗歌作为韵文的集大成者,自然蕴含着无尽的智慧。阿多尼斯这位阿拉伯的荷马,他的诗句中充满了对世界的深刻思考,“‘有穷’,是‘无穷’的住宅里一张永远患病的床”,这是对存在与虚无的哲学之问。当诗人发出“当寻常一再重复,这重复是否赋予它新的身份?当新颖一再重复,这重复是否让它失去了身份?”的疑问时,也是在叩问人生的意义。在我看来,感性与理性的最高境界,都能通向智慧的巅峰。爱因斯坦用公式揭示宇宙的奥秘,阿多尼斯则用诗歌窥探天机。在世俗的生活中,诗歌同样代表着最高的智慧。当诗人描绘美好时,无需写实,一句“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简单罗列幸福的日常,却精准地把握了幸福感的真谛。让读者在字里行间,感受到喂马劈柴带来的安闲自在,忘却劳作的辛苦,这便是诗人的敏锐与智慧。谈到爱,英国诗人奥登的“如果爱不能相等,让我成为爱得更多的人”,与《约翰克里斯多夫》里“爱不计得失,只是倾尽所有”,都传递着同样珍贵的价值理念。那些在亲情、爱情、友情中不计得失付出的人,定能体会这简单话语中蕴含的深厚力量,情到深处,一切皆是平常。
当然,一首好诗,不仅要有充实的内容与真挚的情感,其形式结构也不容忽视。黛玉曾说:“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但这只是好诗的退而求其次,并非没有节奏韵律的借口。在我心中,没有节律的诗歌,就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朗诵,是体悟好诗的最佳方式,佶屈聱牙的文字,难以让人领略诗歌的魅力。而常被外行诟病的“分行”,其实是现代诗不可或缺的元素。它并非简单地用回车键分割散文,而是赋予诗歌独特的韵味。14岁小朋友李玲的《黑夜》,“我信奉黑夜,因为它能覆盖一切;就像是爱”,分行与不分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美感。戴望舒的《雨巷》,通过精巧的分行,“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营造出独特的意境,为诗歌增色不少。舒婷的《神女峰》中,“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错落有致的分行,恰似江涛的起伏,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如今,诗歌的声音似乎被喧嚣嘈杂所淹没,但这并非时代的过错。诗心,是一种跨越时空的品质与气度,无论相隔千年万年,总能找到知音。当我们感觉自己变得“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时,不妨拿起诗集,沉浸在意象的世界中,汲取诗歌的智慧,细细品读韵律之美。让诗歌中那“可怕的美”融入生活,用厚重的“诗心”,为焦躁的日常寻一剂治愈的良药。在诗歌的陪伴下,我们的心灵将不再荒芜,而是开满绚烂的花朵,在岁月的长河中,散发着永恒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