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枢(1246-1302),字伯机,号困学山民、寄直老人,元代著名书法家,与赵孟頫并称“二妙”、“南赵北鲜”。
其草书取法张旭、怀素,笔力雄健,气势豪迈,尤以大字草书著称,展现出强烈的个性和北方书风的雄强特质。
他所书写的《杜甫魏将军歌》诗卷(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正是其草书艺术的巅峰代表作之一,完美体现了其书风精髓,并与杜甫原诗的雄浑气概相得益彰。
1、笔力雄强,骨力洞达:
这是鲜于枢此书最核心的特征。
他善用中锋,笔锋如锥画沙,入纸深沉有力,线条极具韧性,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给人以“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视觉感受。
转折处多圆劲浑厚,或果断方折,绝无轻飘浮滑之病。
杜甫诗中“魏侯骨耸精爽紧”、“星缠宝校金盘陀”、“猛士腰间大羽箭”等描述猛将英姿与精良装备的意象,在鲜于枢这种充满骨力与质感的线条中得到了有力的呼应。
2、气势奔放,酣畅淋漓:
鲜于枢作草书,气势磅礴,一泻千里。
全篇行笔迅疾而稳健,如大河奔涌,不可遏止。
字与字之间连绵不绝,牵丝映带自然而生动,形成强烈的动感和节奏感。
这与杜甫《魏将军歌》所歌颂的将军勇猛豪迈、驰骋沙场(“将军昔著从事衫,铁马驰突重两衔”、“归来始觉行路难”)的英雄气概高度契合。
书法的气势仿佛将军策马冲锋的再现。
3、结体开张,姿态奇崛:
字形多取纵势,体态开张,疏密对比强烈。
重心或稳如磐石,或险中求胜,常常通过夸张某些笔画(如长竖、长撇捺)来营造奇崛之势。
例如,“星缠宝校金盘陀”等句中某些字的处理,其结构之奇伟、开合之大胆,宛如将军身披华甲、威武不凡的形象写照。
4、墨法生动,变化丰富:
鲜于枢在此卷中墨法运用精妙。
随着书写节奏和情绪的变化,墨色呈现出自然的浓淡枯湿变化。
起笔处饱满浓重,行笔中渐次飞白,枯笔处如万岁枯藤,苍劲老辣;
湿墨处则元气淋漓。
这种墨色韵律,如同诗歌情感的起伏跌宕(从追忆英姿到感叹功业未竟),也仿佛战场上的烟尘弥漫与刀光剑影的闪烁,大大增强了作品的视觉表现力和情感张力。
5、章法浑然,大小错落:
通篇布局一气呵成,气势连贯。
字形大小错落有致,根据字形本身和行气需要自然变化,大者雄强夺目,小者精悍灵动。
行距紧密,更添整体雄浑茂密之感。
这种章法处理,如同将军统率的千军万马,阵型严整而又充满变化,形成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卷末的留白,则给人以余韵悠长、意犹未尽之感。
鲜于枢选择书写杜甫的《魏将军歌》,绝非偶然。
这首七言古诗充满阳刚之气,歌颂了魏将军的勇武、忠诚和功业未竟的遗憾,情感激昂又略带沉郁。
鲜于枢雄强豪迈的草书风格,恰恰是表现这种诗歌意境的最佳载体:
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书法线条的刚劲、气势的豪放,完美对应了诗中将军的英武形象和沙场征战的壮阔场景。
情感表达的共鸣:
鲜于枢书写时的激情投入,通过迅疾奔放的笔势和丰富的墨色变化流露出来,与杜甫诗中蕴含的赞美、感慨之情深度共鸣。
艺术精神的契合:
杜甫诗风的沉郁顿挫、雄浑开阔,与鲜于枢草书追求的雄强骨力、磅礴气势,在艺术精神内核上高度一致。
鲜于枢草书《杜甫魏将军歌》诗卷,是其雄强书风的集中体现和巅峰之作。
它以惊人的笔力、奔放的气势、奇崛的结体、生动的墨法和浑然的章法,不仅展现了元代草书艺术的非凡成就,更以其磅礴的生命力与深刻的情感力量,将杜甫诗中英雄人物的气概与情怀淋漓尽致地呈现于纸上。
这件作品不仅是书法艺术的瑰宝,更是诗书合璧、相得益彰的千古典范,充分彰显了鲜于枢作为一代草书宗师的卓越艺术造诣。
欣赏此卷,既能感受到书法线条本身的雄浑张力,又能体会到诗书交融所迸发出的壮美意境。